《歲月隨想》8

當年腳踏車還是稀罕物，汽車對普通家庭更是遙不可及。閩南話把駝背叫“彎佝”（音六鰲小學歷屆校長：穩龜），孩子們則把三不五時停在新建的延安北路街上、“雙頭垂”的小轎車，叫做“彎佝兒車”，或“龜兒車”。我放學路過總會近前去手摸、觀看，連汽車的尾氣都覺得有迷人的香味而使勁地聞聞。

50年代末漳州北郊3613工地剛建好，我們三兄弟就徒步去機場看飛機，還幸運地坐上了部隊的中吉普回到城里，成了在同學中吹牛的本錢。我從小對汽車充滿好奇和興趣，進了書店總愛翻看介紹汽車的書，幻想能有一天也能親手操控方向盤。后來物理課教了柴油機、汽油機原理，還介紹齒輪組變速構造，我總是認真聽講。1966年大串聯，趕上了“末班車”，雖無緣走南闖北，只去到鄰近的汕頭。載著串聯學生的舊式福特木殼汽車在漳汕公路上盤旋，我特地坐在司機的后面，專注六鰲小學歷屆校長他的操作，離合換擋，踩油門，天真地以為這樣觀看就能學會開車。過后插隊農村，能去學開拖拉機的都是公社大隊頭家的親戚或知青紅人，后來招工到了煤礦，當駕駛員也多是干部子弟，只能羨慕。工作后雖有學車念頭，卻舍不得三千大洋學費，一直到了快退休，已58歲高齡才下決心去報名，學成之后又買下了汽車，終于實現了童年的夢想。

那時單位里不少人去學開車，既是掌握人生必備技能也算是趕時髦。2006年，有個同齡的同事相邀，就一起報了名，雖年紀大但自信能學會，我對技能一向不覺得難，之前參加審計署計算機考試，我的成績單位里還名列前茅呢。鑫湖駕校特地安排了一個大齡學員組，最年輕也有54歲，7人分為兩組，其中兩人為中學的校長。老伙兒相互切磋，刻苦練習，全部通過考試，沒有讓駕校多花費學時和燃油，也說明對我們的擔心是多余的。教練車用的是舊柴油皮卡，相比轎車笨重不好操作，教練為了省油又一直沒開空調，酷熱初秋總是汗流浹背。

第一關科目一考“交規理論”，很輕松，只看過幾遍提綱并在駕校電腦上做了一次模擬題后就從容應考，認定沒問題后第一個離開考場。接著轉入科目二“場地駕駛”學習，第一天就出現意外。教練講解操作要領后，同事第一個上去練，教練坐副駕位，其六鰲小學歷屆校長他人坐后座。車剛行駛不到百米，竟偏離駛出路沿，前輪掉進路邊約半米深的田里，估計教練也開小差了。急忙找來跳板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車撬回路上，感到雖在駕校訓練場，還是小心為好?？颇慷ǎ喊倜准訙p擋，過窄門，直角轉彎，側方停車，過單邊橋，避鐵餅，曲線行駛，連續完成。接著練習在坡道上定點停車和半坡起步?？荚嚂r項目有必考和抽考，所有動作都可能考到。教練并沒仔細講解，大家只能自己摸索?？颇咳恰暗管嚾霂臁?，教練在右側車窗上貼了個記號，說車退到特定地點，回看記號對準三點一線，馬上向右打滿方向盤繼續后退，當后視鏡看到車尾已擺正時趕緊將方向盤回正，即可準確入庫。用此取巧方法雖然考試好用，等到有車以后才知道倒車技術并沒過關。駕校倒車訓練場地剛好在郭坑大橋下，那陣子就少曬太陽了。經常在附近郭坑鎮內大排檔吃午飯，師傅很“請裁”（隨便）沒讓大家多破費。學會基本功后，教練就讓大家在往返公路上路駕駛，開始時心情很矛盾既很想多爭取上路，又畏難怕險。每周去兩三次，經過兩個多月，終于在2007年元月一次就通過考試，拿到C1駕駛證。

市區開車

駕車游覽沙家浜

有了駕照后卻少有機會練車。幾年過去幾乎忘了如何開車，直到2011年與友人同往江蘇常熟參與一家民企財務指導，主人有一部車讓我們用，才再次摸車。期間我們開車去過沙家浜、無錫等地游玩，一路我和友人輪替開，完全陌生的線路，又沒有衛星導航，路經長江沿江高速和沈海高速，遇到不斷的交叉樞紐和互通，就憑著手中一張地圖，順利往返。嘗到了開車樂趣后，即下決心買車，雖然知道買了實用并不大，所以糾結了好一陣，我一輩子不抽煙不喝酒，就當省下的錢給自己買個大玩具來安慰自己。于2011年9月買下了卡羅拉，就沖著大家說的省油選了這個品牌。果然是開不爛的豐田，十年過去，車還沒出過大小故障。

長泰坂里知青博物館

家里有了車，出門的確方便。十年來一家人經常周末假日開車出行，周邊除詔安外都去過了，廈門、東山島、漳州港、漳浦六鰲、平和柚山、濱?；鹕娇?、云霄紅樹林、龍海海門島等都留下家人游玩的足跡。還經常返回上山下鄉的高層村，不忘這個曾消磨青春、艱難度日的第二故鄉，女兒也乘機拍攝田園風光，并讓小孫子能近距離接觸大自然，認識果蔬莊稼，每次去還親自喂食雞鴨，成了成群雞鴨的好朋友。插隊的侖仔尾山社，因地質災害要整體搬遷，拆遷前我們還專程開車上山，回望那流過多少汗水的梯田，并與房東一家合影留念，幾天之后山村復墾被夷為茶園。有一次還特地去高層溪水電站大壩，當年曾在那里的瀑布底下用臉盆撈過跳龍門的溪鳁。

再回下鄉地與房東一家合影

重返高層水電站大壩

我對九龍江北溪有種特殊的情感，熟悉沿岸長泰華安的山山水水。買車后多次沿江游玩，2012年元旦小孫子還在肚子里時全家就一起到華安竹種園玩。2015年永漳高速剛通車，沿北溪有了快捷通道，車一溜很快就到了漳平。山區的高速公路橋隧不斷，有個隧道超過6公里，洞內燈光標識重復，開車竟會產生幻覺。路上還發現路牌標志有個熟悉的名字：赤皮嶺大橋，當年曾在這里搭草寮養蜂，現在竟成了高速通途。

華安北溪畔赤皮嶺

永漳高速公路橫跨九龍江

2017年春節，泉州灣大橋剛通車，我提議走新線路去泉州，順便玩了崇武古城，后專程到惠安尋根謁祖，拜訪、對接陳三壩何家宗親會，何家先祖離開家鄉已一百多年，后裔子孫回老家的肯定不多，我算一個了。陳三壩屬洛陽鎮，著名的洛陽古橋就在必經之道，可惜沒去附近參觀老家也是洛陽、曾排名第五的陳伯達故居。在泉州市內參觀了開元寺、清凈寺、承天寺，還在承天寺對面的福音堂看到父親生前的墨寶。

泉州灣大橋

泉州清凈寺

海上絲綢之路遺址

2018年春節重返龍巖故地，特地帶家人來到陸家地煤礦井口，還給小朋友示范礦車扳道叉，懷舊感慨，慶幸當年能脫離苦難?；爻谭讲┢綆X，去漳平永?？淳W紅櫻花茶園。午飯后，打算經華安回漳，不走回頭路。車開出不遠，A角駕駛員覺得睡意，趕緊停下換侯補的B角。一般出外時，我只是替補，尤其是中午時段女婿容易打瞌睡。我這輩子經常睡眠障礙，這時反而成了優點。一路下坡，連續彎道，小心翼翼對面來車，車上一家人都在酣睡，安全就在我的方向盤上，責任重大啊。從海拔900米的永福，連續下坡，到達海拔100米以下的華安縣城。車停在華安水電廠大壩邊休息，一下車頓感耳朵異樣，聽覺大減，一問，同車人都是如此，才知道是海拔急速下降氣壓差惹的禍。飛機降落時也有這感覺，但沒這樣明顯。

煤礦井口的礦車場

車停在漳平永福公路邊

2018年十一假期，去安溪縣城住宿一晚，第二天聯系得知我養蜂的楊師傅有在山區老家，他已88高齡，特地去拜訪，經官橋、西坪到蘆田，一路鐵觀音茶園郁郁蔥蔥。在師傅家，我還親自打開蜂箱，示范取出蜂脾讓小孩零距離觀看。久違了安溪山區，半個世紀前曾走遍安溪山山水水，照相找生計，兼養蜂學藝。午飯后繞道華安仙都土樓二宜樓，本想蹭免費帶孩子參觀，只因我尚差兩個月未到70需要購半票而作罷。為不掃孫子的興，只好臨時起意去參觀華安另一個上坪土樓群，鮮為人知的免費世遺。

安溪茶園

華安上坪土樓

被遺忘的世遺

十年來這個大玩具增添了我晚年不少樂趣，也讓我在老伙兒中“展煌神”。雖然現在出門老夫只是替補或解饞，但開車還很順手，愿大玩具還能再多玩幾年，正如晚輩夸我：能開車和玩公眾號，是“活到老，玩到老！“。